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第一部:“他们杀人!” 两桩相当古怪的事加在一起,使我对陶格先生的一家人,发生了兴趣。 先说第一桩。 在欧洲旅行,乘坐国际列车,在比利时上车,目的地是巴黎。欧洲的国际列车,可以说是世界上设备最好的火车,速度高,服务好,所经各处,风光如画,乘坐这样的火车旅行,真是赏心乐事。 上了车不久,我感到有点肚饿,就离开了自己的车厢,走向餐车。 世事就是这样的奇怪,一个看来绝对无关重要的决定,会对下决定的这个人,或是和这个人完全无关的另一些人,产生重大的影响,像是冥冥中自有奇妙的安排,任何人都无法预测。 那天的情形就是这样,如果我早半分钟决定要到餐车去,或是迟半分钟决定离开车厢,那就根本不会有如今在记述着的这个“玩具”故事。可是偏偏我就在这个时间离开。所以,我遇上了浦安夫妇。 第一次遇到浦安夫妇时,根本不认识他们,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。浦安先生将近六十岁,一头银发,衣着十分得体,看来事业相当成功,浦安夫人的年纪和她先生相若,雍容的神态,一望而知,曾受过高等教育,而且比较守旧。 先说当时的情形。 我移开车厢的门,跨出来,浦安夫妇手挽手,自我的左手边走过来。车厢外的通道不是很宽,一般来说,只能供一个人走动,但是这一双老夫妇,亲热地靠在一起,也勉强可以通过。 我看到他们两人那种安详、亲热的神态,想起这一双夫妇,可能已共同经历了数十年的患难,如今正在享受他们的晚年,心头欣羡。 到餐车去,要向左转,他们两人走过来,如果和他们迎面相遇,他们就一定要分开来,各自侧着身,才能让我通过。而我不想这样,所以我就在车厢门口等着,等他们经过了我的身前,我再起步。 他们两人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意,所以向我友善地笑着,点着头:“谢谢你,年轻人,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不会太多了,真不想分开来!” 我笑道:“不算什么,你们是惹人欣羡、幸福的一对!” 他们两人互望着,满足地笑。 火车上相遇,这样的寒暄,已经足够,没有请教对方姓名的必要。 可是,就在这时,发生了一件事。 在我的右方,也就是浦安夫妇迎面处,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,追逐着,奔了过来。奔在前面的是一个小女孩,一头红发,样子可爱极了,大约六岁,皮肤白皙,眼睛碧蓝,看来像是北欧人,奔得相当快。 在小女孩身后追来的是一个小男孩,约莫八岁,样子也极其可爱,从来也未曾见过模样那么讨人喜欢的小男孩。 这一双孩子,每一个人见了,都会从心底里喜欢出来。我看到他们奔得那样急,奔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女孩,几乎就撞到浦安夫妇身上,我忙叫了起来:“小心!” 我才叫出口,小女孩已经向着浦安夫妇撞了过去,浦安先生忙伸手抓住了小女孩的手。小女孩也不害怕,转过头来,向身后也已经站住的小男孩道:“看,你追不上我,你追不上我!” 小孩子外貌惹人喜欢,很占便宜,往往做了错事,也能得到额外的原谅。这是一种很不公平的现象,虽然是小事,但总是一种不公平,我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一类的事。我立时沉下了脸,用很不客气的语调申斥道:“火车的走廊,并不是玩追逐游戏的好地方!” 我一开口,那小女孩转过头来望我,她碧蓝的眼珠转动着,调皮精灵,而且向我甜甜地笑着。她那种可爱的神情,可以令得任何发怒的人,怒气全消,我还想再说她几句,可是却说不出口。 也就在这时,只听得浦安夫人忽然发出了一下惊呼声,她本来只是扶住了那小女孩的,这时,随着她发出来的呼叫声,她紧抓了那小女孩的手臂,脸上的神情,又是讶异,又是高兴,叫道:“唐娜,是你!” 她叫着,又抬头向那小男孩看去,又叫了起来:“伊凡!你们还记得我么?” 浦安夫人的叫声和神情,又惊讶又高兴,她开始呼叫的时候,倒着实吓了我一大跳,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,这时看她的样子,分明是遇到了相熟的孩子,所以才高兴地叫。 她叫着那两个孩子的名字,那两个孩子吃了一惊,男孩子忙踏前一步,一伸手,将女孩子自浦安夫人的手中,拉了出来。 ------------ 第二部:死因成谜 我在经过了一番分析之后,认为他们突然离开火车,虽然事情突兀,相当可疑,但不会和浦安夫妇的事有关。小镇只有一家医院,并不难找,我问明了医院的所在地,就向医院走去。 一面走着,一面我仍然在想,何以我会将陶格和浦安连在一起,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一定关系?一定是有什么事,什么话,启发了我,使我这样想。可是一时之间,却又想不起究竟是什么! 十五分钟之后,到了医院,向询问处问了一问,职员指着急救室,叫我向急救室的门口去。当我来到急救室的门口之际,我呆住了。 我看到两副病床推出来,病床上当然躺着人,但却用白布自头至脚盖着。跟在病床之旁的,是我曾见过的救伤车上的医生。 我陡地一惊:“他们……他们是在火车上出事的那一对夫妇?” 那医生望了我一眼:“哦,你是他们的朋友?” 我忙道:“他们……怎么了?” 医生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,道:“死了!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死了?是……为什么死的?死因是什么?” 医生道:“初步断定是心脏病,详细的死因,还要经过剖验才知道。” 我追上了病床,对推着病床的职员道:“请停一下,我想看看他们!” 一个职员道:“别在通道上,让别的病人家属见到了,会令他们害怕!” 我点了点头,表示同意,跟着他们,来到了停放死人的地方,那地方的俗称是“太平间。” 所有医院的“太平间”几乎一样,一进门,就是一股浓烈的甲醛气味。而“太平间”的工作人员,多半是因为看死人看得多了,所以对于死人,全然无动于衷。 浦安夫妇一被推了进来,两个“太平间”的工作人员,就一下子揭开了白布,将浦安夫妇自病床上搬到了一张台上,并且立即在他们的大拇指上,绑上纸标签。 就在这时候,我走近死去了的浦安夫妇,心头带着许多疑问和无限的感慨。不到一小时之前,我还和他们在说话,但现在,我却在望着他们的尸体! 两人的脸色,均呈现一种可怕的青蓝色,像是他们全身的血液都转了颜色,我一看到这样的脸色,忽然无缘无故,向他们的颈际看了一眼。我忽然望向他们的颈际,因为他们的脸色这样难看,使人想起他们是被“吸血僵尸”吸干了血,而在传说之中,“吸血僵尸”总在颈际吸血。 当然,他们的颈际并没有伤痕。而他们的脸色如此之难看,根据普通常识来判断,应该是严重的心脏栓塞所造成的现象。 工作人员看到我这样仔细地在打量着尸体,现出好奇的神态,但是他们并没有发问。就在这时,太平间的门推开,一个警官走了进来。 那警官约莫三十来岁,十分英俊挺拔。我一看到他,就联想起陶格先生。那警官也可算得是一个欧洲美男子了,但是如果他和陶格先生站在一起,我敢说一百人之中,有一百人的眼光会望向陶格先生,而忽略了他的存在。 跟在那警官后面的,是那个医生,两人一面讲着话,一面走进来,那医生向我指了一指,警官向我走来,伸出手来:“你好,你是两位死者的朋友?” 我只好答应道:“是!” 警官道:“死者还有什么亲人?” 我有点尴尬,说道:“我不知道,我和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久。” 我当然没有告诉他,我和浦安夫妇认识只不过一小时不到!那警官倒没有再追问下去,只是道:“我叫莫里士,在我们这里,从来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,请你告诉我,应该怎么办?” 我道:“我们应该先检查他们两人的行李,看看是不是有他们亲人的地址,然后通知他们的亲人。第二,应该对尸体进行剖验,查看他们的死因。” 莫里士有点讶异地望着我:“有理由对他们的死因怀疑么?” 我道:“你不觉得奇怪?夫妇两人同时心脏病发,而症状又完全一样?” 莫里士眨着眼:“夫妇两人患同一类型的心脏病,也不算是罕有。” 我道:“是的,但请注意,他们同时发作,因而死亡,至少应该考虑他们两人是由于某种惊吓而导致病发的。而在法律上,蓄意做出某些动作,而导致心脏病患者突然病发的话,可以当作谋杀论处!” ------------ 第三部:推销员的奇遇 我转过身去,看到在我身后的,就是刚才问了一半被周嘉平打断了话头的那个年轻人,玩具推销员。 我点了点头,那年轻人伸出手来:“我叫李持中,卫先生,真的,在你一生遭遇之中,未曾遇到过对玩具厌恶的人?” 我没好气地道:“谁会注意这种小问题?我相信除了哗众取宠的所谓心理学家之外,谁也不会注意这样的问题!” 李持中想了一想:“我是玩具推销员,做了三年,很知道一般人对玩具的反应。我推销玩具的目的,当然是想要人买。可是就算是他们不打算买,也会对玩具感到相当程度的兴趣,尤其,我所推销的玩具,是新奇而变化多端的电子玩具!” 当李持中在身边说着的时候,我一直在向前走着,已经到了电梯口,他和我一起进了电梯,等他讲完,电梯快到楼下了。 我对李持中讲的话,也没有多大的兴趣,只是“唔唔”地应着,并没有表示多大的意见,而且也打算电梯一到,就向他挥手告别。 可是就在电梯到地,门打开,我跨出去,他跟出来之际,他忽然又讲了一句:“只有他们这一家,对玩具没有兴趣,那姓陶格的一家人,真是怪得可以!” 我一听到“姓陶格的一家人”,就陡地一惊。 事实上,我还不是一下子就想起“陶格的一家人”来的。令得我陡地一惊的原因,是我突然记得,“陶格一家人”,和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有关,所以我才会震动。但是在接下来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之内,我已经完全想起“陶格一家人”来! 或许是我在刹那之间,现出了一种十分怪异的神情来,以致李持中奇怪地望着我,我忙拉住了他的手,走开几步,让电梯中其余人可以走出来,然后才问道:“你说的陶格一家人,不是本地人?” 李持中道:“不是,看来,像是北欧人,男的一头红发,英俊得像电影明星……” 我接上去道:“女的一头金发,美丽得令人心折!” 李持中连连点头:“是!是!当她给我开门的时候,我望着她,几乎讲不出话来!” 我吸了一口气:“还有两个小孩,一男一女?” 李持中“啊”地一声:“卫先生,原来你认识他们一家人!” 我道:“不能说是认识,来,我对你向他们推销玩具的经过感到兴趣,你能详细说给我听听?” 我一面说,一面指着前面的咖啡座,李持中很高兴,连声道:“当然可以!” 他和我一起来到咖啡座,坐了下来,我和李持中才一坐下,周嘉平就东张西望地走了过来,一看到我就叫道:“你这人,我正在向公众介绍你,怎么你一下子就溜走了?快来!” 他不但叫着,而且动手来拉我,我只好狠狠地道:“对不起,我没有兴趣,以后你如果有什么演讲会,我也决不会再来参加!” 周嘉平又发狠又生气,我又道:“如果你有时间,可以听听李先生的叙述!” 他显然没有兴趣,搭讪着走了开去。 我和李持中各自要了饮料,我道:“李先生,你可以开始,越详细越好,因为陶格先生这一家人,很有一点令人莫测高深。” 李持中苦笑道:“岂止莫测高深,简直怪不可言!我做的工作。每天都需要接触很多人,可是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怪人,或者说,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怪家庭!” 我略想了一想:“以你看来,他们这一家人,怪在什么地方呢?” 李持中摊了摊手:“如果我来杜撰名词,我会说他们一家人,患了‘玩具恐惧症’!” 我呆了一呆,一时之间,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,只是重复了一句:“玩具恐惧症?请你解释得明白一点。” 李持中道:“那就得从头说起,大约一个月之前,我到一幢高贵的住宅大厦,去推销玩具。和所有的推销员一样,吃闭门羹的时候很多,反正已经习惯了,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样。那一天的经验,倒还不错,我已经卖出了二套定价相当高的电子玩具。或许是这幢大厦的住客经济条件较佳。我见到陶格夫人的时候,已经准备再售出一套的话,就可以收工了。” 我点着头:“你怎么知道他们姓陶格?” 李持中道:“这种高尚的大厦,在门口,都钉着铜牌,刻着主人的姓氏!” ------------ 第四部:没有来历的怪人 我回家,白素看出我心神恍惚。她先斟了一杯酒给我,等我一口喝干了酒,她才问我:“怎么啦?”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:“一件怪得不能再怪的事!” 白素“嗯”地一声:“怪在什么地方?” 我苦笑了一下:“怪在这件事,实在一点也不怪!” 白素睁大着眼望着我,一副不明白的神情,我也知道自己的话,乍一听来,不容易使人明白,可是实际情形,又的确如是。 我解释道:“整件事,在表面上看来,一点也不值得疑惑。” 我将李持中的死,和我在他屋子中看到的情形,向她讲述了一遍。 白素道:“我想,李持中的死因,杰克一定会告诉你!”我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抚了一下:“那当然,他不会放过可以取笑我的机会。” 白素摊了摊手:“我不知道你怀疑什么?” 我脱口而出:“我怀疑陶格的一家人!” 白素一听得我这样说,神情极其惊讶:“为什么?他们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?” 我苦笑道:“问题就在这里,我不知道他们有何可疑,但是,三个人死了,这三个死者,事先都会和陶格的一家,有过接触。” 白素摇头道:“那只不过是偶然的情形。” 我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坐着发怔。 当晚,杰克上校的电话来了,他在电话中大声道:“卫斯理,验尸的结果,李持中死于心脏病,先天性的心脏缺陷!” 我没有出声,杰克继续道:“还有,铁枝上的指纹化验结果也有了!” 我道:“当然,只有李持中一个人的指纹!” 杰克“呵呵”笑着:“你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,给你猜对了!” 我只好说道:“谢谢你通知我。” 杰克上校挂断了电话。 第二桩事的整个经过,就是这样。 我在一开始就说“两桩相当古怪的事”,这两桩事,除了用“相当古怪”来形容之外,我想不出还有什么适当的形容词。 两桩事的古怪处,是三个决不应该有心脏病的人,忽然因为同样的心脏病症而死亡。浦安夫妇原来没有心脏病,已有卢克医生加以证明,而李持中,他是一个体格十分强健的青年人,也决不会有先天性严重心脏病! 而且,另有一件古怪处,是他们在临死之前,都说同样的话:“他们杀人!” “他们杀人!”那是什么意思,我想来想去不明白。为什么死者不说“有人杀我”,也不说“他们杀我”,更不说出凶手的名字来,而只说“他们”?不论说法如何,在三个人死亡事件中,一定有人在杀人,这一点应该可以肯定。 杀人者是什么人?在哪里?杀人的方法是什么?杀人的动机何在?等等,等等,想下去,还是和开始时候的一样,处身于千层万层的谜团中心!一点头绪也没有! 两桩古怪的事,凭思索,我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,作了种种假设,我觉得,应该采取一点行动:去见见陶格一家人。 当我决定要去见他们的时候,还是说不上为什么要去,也没有预期会有什么收获。苦苦思索了好多天,毫无突破,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方法。 我选择了黄昏时分。 陶格先生所住的那幢大厦,是一幢十分著名的高级住宅,要找,并不困难。我也想好了藉口,和他们见面,不应有什么困难。 太阳才下山不久,我已经来到了那幢大厦的门口,推开巨大的玻璃门进去,两个穿着制服的管理员,向我望了过来。大约是由于我的衣着不错,所以他们十分客气。我道:“我来见陶格先生!” 一个管理员忙道:“陶格先生,在十一楼,请上去。” 我走进电梯,将我的藉口,又想了一遍,觉得没有什么破绽。电梯到达十一楼,我来到了陶格先生住所的门口,按了铃。 按了门铃之后不久,门就打了开来,我看到开门的是陶格夫人。她只不过穿着极普通的家居服装,可是她的美丽,还是令人目眩。 她打开门来之后,向我望了一眼,现出奇怪的神色来,用极动听的声音问道:“我能帮你什么?” 我装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,“啊”地一声:“我们好像见过!见过……” 我一面说,一面用手敲着自己的头,又装出陡然省起的样子:“对了!在列车上!在欧洲列车上,一年之前,我们见过!你有两个可爱的孩子。是不是?这真太巧!” ------------ 第五部:不可思议的赤裸尸体 在接下来的三天之中,梅耶或齐宾,每天和我通一次电话。 第三天,齐宾的电话来了:“陶格一家,在新德里的机场出现,我们准备立即启程,你去不去?” 我道:“我不去,也劝你们别去,因为我相信新德里不是他的目的,他会到一个地方去,住上一年半载,我们等他到了目的地,定居下来之后,再去找他,那比较好一点!” 齐宾在电话中,同意了我的说法,又接下来的三天之中,陶格的行踪,由齐宾向我报告,陶格果然立刻离开了新德里,到了阿富汗,在阿富汗逗留了几小时,又到了土耳其,在土耳其停留了一天,他们一家人飞到了北欧,在赫尔辛基下机。 第四天,齐宾在电话中,用又恼怒又焦急的声调告诉我:“失去了陶格的踪迹!” 我一惊,道:“怎么可能?” 齐宾道:“陶格一家,在住进了赫尔辛基的一家酒店之后,我们的人一直在留意着他们,据报告,他们像是已经发现了有人跟踪,行动显得相当诡秘,住进酒店之后,根本没有露面,一天之后,发现他们已经不在酒店,也根本没有向酒店结账,就这样不知下落了!” 如果不是听出齐宾在电话之中声音是如此震动和沮丧,我真想痛骂在赫尔辛基方面跟踪者的低能!一家大小四人,是再也明显不过的目标,可是居然会闹了这样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! 在那几天中,我和白素也花了不少时间,讨论、推测陶格一家人的真正身分。白素的意见和我大略相同,她也不相信陶格是比法隆博士,只是承认陶格和他的家人,怪异莫名。 而且,随便我们怎样设想,也想不出他们真正身分来。我曾设想他们是外星人,不是地球人,这种假设,可以解释陶格的学识丰富,但是,他们为什么怕人家知道他的行踪? 陶格一家人在过去十年之中,每隔一年,必然调换工作,从欧洲到亚洲,或非洲,他们显然是在躲避,外星人又何必有这样的行动? 所以,我和白素的讨论,一点结果都没有。 在齐宾向我报告了他们找不到陶格之后的第三天,我和梅耶、齐宾又见了一次面,他们两个来到了我的住所。 两人的神情,都极度沮丧,因为陶格一直没有再出现,他们的追踪,断了线,无法再继续下去了!当然,他们已准备离开了。 在送别他们的时候,我和他们约定,不论是他们还是我,一有了陶格的消息,立时通知对方。 我知道,梅耶和齐宾两人,以及他们所属的那个组织,一定会继续锲而不舍地追寻陶格的下落,他们也一定会遵守诺言,一有了消息,会立即和我联络,但是竟然会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之下,再得到他们的消息,那真是绝对想不到的。 大约是在一个月之后,我和白素对于这位充满了神秘性的人物陶格,不论如何设想,都没有任何结果,我也一直在等着梅耶他们的消息。那天午夜,我才上床不久,电话就响了起来。 我拿起了电话,听到接线生的声音:“卫斯理先生?丹麦长途电话。是丹麦警方打来的。” 我坐直了身子:“好,请接过来。” 等了不到一分钟,我就听到一个声音,操着北欧口音极浓的英语:“卫斯理先生?” 我应道:“是,什么事?你是……” 那人道:“我是达宝,达宝警官,我们在格陵兰发现了两具尸体,两个人身分不明,在他们的身上,找到了一张名片,上面有你的姓名和地址、电话,除此之外,没有别的,所以才打电话给你!” 我呆了一呆,在格陵兰那么遥远的地方,发现了两具尸体,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?格陵兰对我来说,是个陌生地方,我到过南极,也到过芬兰北部,可是格陵兰,没有去过。 格陵兰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岛,但与其说是一个岛,不如说是一块其大无比的冰更确当。在格陵兰,冰层可以厚达八百公尺,那是一个根本没有什么人居住的地方!除了在沿岸地区,一些小镇,有渔民出没之外,百分之九十以上,在地图上,是一片空白! 所以,我在呆了一呆之后:“对不起,我不明白,我……” 达宝警官道:“我们也不明白,但是既然有两个人死了,而且在他们身上,只发现了你的名片,我们当然只好打电话来通知你,希望能在你这里,得到一些资料!” ------------ 第六部:神秘小脚印 我怔了一怔,那痕迹十分小,只有约莫一公分长,半公分阔,作椭圆形,看来像一个小小的脚印,一共是两个,相距约两公分左右。 我失声叫道:“这是什么?” 达宝不经意地道:“我想是探险队员的雪杖所留下来的,你知道雪杖?”我当然知道雪杖。雪杖,就是在雪地上用的手杖,通常都有相当尖的顶端,但是,我却不认为雪杖的尖端会留下椭圆形的痕迹来。 我道:“来,仔细看看!” 我一面说,一面已伸开双腿,伏了下来,使我可以离得那两个痕迹更近,达宝和我采取了同一姿势,而当我们两人可以将这两个小痕迹看得更清楚时,我不由自主张大了口,而达宝则发出了“啊”的一声,双手按在冰上,身子迅速地后退了一些。 那两个小痕迹,离近一点,仔细看,任何人都会知道,那是两个脚印! 刹那之间,我心中的骇异,真是难以形容,在雪地上出现两个脚印当然再平常都没有,但是脚印小到只有两公分长,那就太不寻常了! 达宝伸出手来,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:“这……这……是脚印!” 我道:“是脚印!” 达宝道:“这个人……” 我道:“这个人,从他脚印的大小来看,他的体高,不会超过二十公分。” 达宝听得我这样说,怔怔地望着我:“你……你在开玩笑?” 我苦笑了一下:“你看我的样子,像是在开玩笑?” 我们两人这时的对话,十分幼稚可笑,但是除了说这些话之外,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,因为我们心头所受的震动如此之甚,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 而我在这样回答达宝之际,完全一本正经。因为我早就觉得整件事,从开始起,就被一重极其神秘的雾笼罩着,有许多不可解释的事。这样的事,如果和地球以外的生物有关,那么,外星有一种“人”,只有二十公分高,那有什么稀奇? 达宝在我的神情上看出了我的想法,他“嗯”地一声:“外星人?” 我点了点头。 达宝的神情大不以为然:“将可疑的事,诿诸外星人,是不费脑筋的最简单做法!” 我道:“是的,但是你如何解释这两个脚印?” 达宝吞下了一口口水:“我们或者太武断了,这不是脚印,只不过是像脚印的两个可疑痕迹。” 我直起了身子来,首次发现的两个“小脚印”是在梅耶的尸体之旁,当我向前走去,来到了齐宾的尸体旁时,又立时看到了两个同样的“小脚印”。 而除了这两对小脚印之外,再也没有别的可疑痕迹了,达宝道:“我想将尸体先运回去,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再研究的了!” 我抬起头来,向前看去,极目所望,只是白茫茫的一片,我的心中,充满了疑惑,我想了一想:“运尸体回去,一个人就可以了!” 达宝给我的话吓了一大跳:“你……想干什么?” 我道:“请你尽量留下在雪原上需用的物品给我,我想到处走走。” 达宝失声叫了起来:“到处走走,那是什么意思?冰原上到处是死亡陷阱,可不是闹着玩的!” 我点头,表示我知道,而且,我的神情,也表示了我心中的坚持。达宝望了我片刻,才道:“好,想不到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固执的人!” 我笑了起来,和他握着手。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,我帮他将两具尸体,装进了帆布袋中,运上了飞机。他留下了机动雪橇和一切应用品给我。当他上机之际,他道:“你还没有对我说那个陶格究竟是什么人。” 我道:“我想以色列方面接到了我的通知,很快会有人来,他们会告诉你!” 达宝道:“死因剖验一有了结果,我就来找你,希望你在雪地上留下标志,好让我知道你到了哪里!” 我答应道:“好的,我用相当大的箭嘴,来表示我行进的方向。” 达宝道:“不好,好天气已经持续了许多天,要是一起风,什么全会消失,你的行囊中有红色的金属旗,你可以用来插在雪上!”我向他作了一个“明白”的手势,达宝发动飞机,飞机起飞,迅速远去。 等到达宝走了之后,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雪原上了。 四周围极静,人处身其中,真会怀疑地球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! ------------ 第七部:“他们”是机器人 我尖锐的话,又使得陶格夫人发出一下如同呻吟也似的声音。接着,陶格先生面色苍白。自屏风后转了出来,盯着我:“你究竟想怎样?” 我摊了摊手:“任何人都不想死,我至少要知道我会如何死,什么力量可以令我致死。陶格先生,你不会认为我的要求太过分吧,我的要求就是这样!” 陶格用手抚着脸,陶格夫人也走了出来,靠在她丈夫的身边。 他们两人都望着我,显然我刚才那番委婉的话,已经打动了他们良善的心。但是从他们犹豫不决的神情看来,他们显然还有极度的顾忌,要他们透露心中的秘密,我必须进一步刺激他们。 我又道:“我对你们的来历一无所知,虽然,有人将你们出现之后,十年来的经历调查得十分清楚,但是我仍然不知道你们究竟从什么地方来的,也不知道你们在躲避什么。如果你们躲避的是你们的敌人,那么,我们至少有共同的敌人!” 陶格的神情十分苦涩,再一次用手抚摸着脸,神情疲倦而慌张,我走向他,他有点疑惧似地震动了一下,而当我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头上,表示我的友好意愿之际,我发觉他的身子,在微微发抖。 我道:“陶格先生,或许你不觉得,你的外形,在我们普通人看来,是一个完美的形象,普通人心目中的英雄,有着高贵的气质和崇高情操的人,就应该像你这样子。” 我的话才一出口,陶格先生陡地笑了起来。我之所以这样说,是希望他变得坚强些,以和他的外形相称。可是这时,他的笑声之中,却充满了凄凉和无可奈何的意味。他笑着:“或许是,从很早起,人就拣完美的形象来制造玩具!” 我一时之间,还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之际,陶格夫人已失声叫道:“这……这太过分了!” 我不禁呆了一呆,一句在我听来,几乎是毫无意义的话,何以竟然会在陶格夫人的身上,发生这样尖锐的反应? 一时之间。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在我没出声的时候,陶格用一种十分悲哀的神情,望着他美丽动人的妻子:“亲爱的,我说的是事实!” 陶格夫人用几乎等于哀鸣的声音道:“求求你,就算是实话,也别再说了!” 我全然不明白陶格夫人何以会有这样的反应,但这时,我却可以看得出,陶格先生和陶格夫人两人,在情绪的反应上,有着极其显著的差异。 陶格先生在惊惧之中还有着激愤和一种反抗,但是陶格夫人却只有惊惧。我一看出了这一点,不肯放过机会,立时道:“如果事实这样,不说,并不能改变事实。鸵鸟将头埋在沙里,一点也不能躲避开猎人的追捕!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陶格夫人的脸色惨白,在上下四周的冰色掩映之下,她美丽动人的脸庞,有着一股极其凄凉的色彩,乍一看来,使人感到她整个人也像是冰雕成的,只要轻轻一击,整个人就会碎裂。给我这种感觉最主要的原因,是我可以肯定知道陶格夫人精神的紧张,已到了她可以忍受的极限,随时可能崩溃。我话已说出了口,但是我很后悔,怕因此而令得陶格夫人无法支持下去。 陶格夫人不但脸色白,而且身子在发抖,陶格先生立时将她拥在怀里,那表示他们夫妻之间,有着极深厚的感情。 看了这种情形,我心中的后悔程度更甚,我忙道:“对不起,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困难,我不应该太热心,想去帮助他人,真对不起,我不会再想知道什么了!” 陶格夫人用她修长的手指掩住了脸,啜泣了起来,陶格先生长长叹了一口气:“算了,我们没有理由怪你……”他讲到这里,停了一停,才又道:“我看你也疲倦了,这场风,我估计在七小时之后会停息,那时,你就可以离去了!” 我几乎已要脱口而出,问他怎么会知道在冰原上突然而起的暴风会在何时停歇,但是我刚才说过,不再问他们更多的事,所以我忍住了,没有说出来。 反正,我早已知道,陶格是一个具有多方面超卓才能的人。或许他在气象学上,也有着过人的知识,那就不足为奇了。 我点头道:“是的,我可以趁这段时间,休息一下。” 陶格先生和陶格夫人的神态,已经比较回复了正常,陶格先生大声道:“伊凡,拿一个睡袋给卫先生!” 伊凡大声答应着,走到屏风之后,不一会,就抱着一个大睡袋,蹒跚地走了出来。一个这样可爱的小男孩,抱着几乎占他体高三分之二的东西,那样子更加可爱。我忙走了过去,将他和睡袋一起抱了起来。 ------------ 第八部:成了俘虏 世上所有的物质,皆由分子组成,分子由原子组成,原子的结构是电子以一个固定的方向,绕着中心旋转。 例如,氢的原子结构,是由一个发阴电的电子,以固定的方向,绕着一个中性或带阳电的中子来旋转。这已经有了科学定论。 而世上之所以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元素,物质,其最初的决定因素,就是电子和电子层的结构,再决定这个物质的形态、性质。 再例如,最普通的水,是两个氢原子,一个氧原子所组成的。而这两个氢原子、一个氧原子的电子层结构,是电子绕着中子的固定的方向旋转。 如果电子旋转的方向逆转了,原子的质量、重量、电极,都不会有任何改变。但是,方向逆转的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,是不是仍能组成水?还是变成别的东西?如果是水,那应该是什么样的水? 我在刹那之间,只觉得自己的头部实在太小,小到无法容下这么多想像,因而有一种胀裂的感觉。 在我沉思之间,陶格先生并不曾打断我的思路,直到我又向他望去,而我相信我的神情正极度迷惘,他才道:“我相信你明白电子运行方向这回事?” 我开了口,在我听来,我自己的声音,像是来自极遥远的地方,我说道:“是的,我明白。” 我在讲了这三个字之后,立时又道:“可是我不明白,电子运行方向逆转?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是谁作出这种史无前例的假设的?” 陶格道:“不是假设,早已有这种逆转力量了!”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,变得十分急促:“早已有这种逆转力量?请问,如果将组成水的氢原子和氧原子的电子运行方向逆转,那么,组成的是什么?” 陶格的回答很平静,和我的激动相反,他道:“还是水。水,还是水!” 我怔了片刻,道:“一样,不变?” 陶格道:“外形完全不变!” 我喉际发出了“咯”地一声响:“变的是什么?” 陶格道:“是性质!” 我几乎是失声叫出来的:“变成什么样子?” 陶格道:“相反。” 陶格的回答,每一次都极简单,可是他的简单的答案,给我心头的冲击,力量却是大得出奇,以致我不由自主喘息起来。 我又疾声道:“性质相反?这是什么意思?水就是水,热到一定程度会变气体,冰到一定程度,会结成固体。” 陶格点头道:“是,可是相反!” 我实在有点忍无可忍,我直跳了起来,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,可是我却绝对无法接受。我在跳了起来之后,几乎是在嚷叫,以致冰下室的冰壁之上,响起了轻微的“嗡嗡”回响,我道:“你想使我了解,世上有一种水,热了反而会结冰,冷了反而会变气体?” 陶格这一次,干脆连简单的回答都不给我,只是望着我,点着头。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,挥着手:“你会有这种怪念头,我很佩服,佩服之至,不过你要使我相信,我看还做不到!” 陶格夫人这时开口了,她道:“他不是想令你相信,他只是要你明白,‘逆转装置’是怎么一回事。” 我奔向一面冰壁,将自己的脸,贴向晶莹的冰。这样做,本来是很不智的,因为冰下室的气温也十分低,我将脸贴向冰壁,可能在移开之际,寒冰会将我脸上的皮肤,黏下一层来。 但是我实在太需要清醒一下了,我已顾不了那么多,所以我将脸贴了上去,我立时感到一阵冰冻渗入,那的确使我神智清醒不少。 陶格和夫人一起惊叫道:“快挪开!” 我这时,由于极度的迷惑和激动,使我的体温提高,甚至全身在冒汗,由于这个缘故,我脸贴上去之处,冰室被我溶化了少许,听得陶格夫妇这样一喝,我忙移开了身子,不少水珠,沾在我的脸上,在我脸一移开之后,水珠立时又变成了冰,我伸手在脸上一摸,摸下了很多冰屑。 冰层在我子中,又溶化成为水珠,我喃喃地道:“一种热了会结冰的水!” 陶格道:“如果水的组成分子,原子中的电子行进方向,一直以来都是相反的话,那么,热了会结冰的水,就像现在冷了会结冰的一样天经地义!”我呆了一呆,将手中的冰珠在身上抹去。陶格的话发人深省,如果亘古以来,水的性质就是热了会结冰,冷了会变汽,那么,还不是和现在一样? ------------ 第九部:我是他们的玩具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,我曾用尽方法想离开这个“大房间”的范围,但是一点结果也没有。我不知道过了多久,大约总是三四天,我用来判别时间的方法是由饱到饥饿,大约有八次之多,那可能是三四天时间了。 厨房中的食物渐渐减少,我估计还可以维持两次到三次。在这一长段时间中,我心中的疑惑、怪异,真是难以形容。我相信精神稍为脆弱一点的人,一定会变成疯子! 我开始感到,我正在受着一种禁闭。但这是什么样形式的禁闭?生活不能说不舒服,在食物未曾用完之前,我除了吃饱了睡之外,根本不必担心其他的任何事。 但是这种怪异莫名的,与世隔绝的禁闭,可以令人疯狂! 我躺在草地上,竭力在设想:禁闭我的是什么人?是那两个小机器人?他们从哪里来?何以他们会有这样的力量? 正当我在这样想的时候,突然,我听到“拍”地一下声响。 这是我处身在这样一个环境之后,第一次听到不是由我所发出来的声音。所以尽避声音不大,我还是直跳了起来,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。 声音是从“大房间”的顶上传来的,当我循声看去之际,那个顶,看上去银白色,摸上去像是玻璃一样,敲上去,也有“拍拍”的声响,无论从哪一方面去感觉它,都是一种固体。可是这时,我却看到了这种固体在“溶”开来。 或许,“溶开来”不是很好的形容,应该说,那个“顶”像是一团云一样,密度很稀,正有东西自它的上面挤进来。 挤进来的,是一个木箱,大小如我们常见的苹果箱,上面有一根绳子吊着,木箱晃着,向下垂来。 一看到这样的情形,我大叫了起来:“你们是什么人?将我关在这里,是什么意思?” 我一面叫着,一面向前疾奔而出。 在这段时间中,我对于矮墙内“屋子”的间隔,已经十分熟悉,一看就可以看出,那个木箱,垂向“屋子”的厨房,所以我一面叫着,一面直奔向厨房去。 当我奔进厨房时,那只木箱,已经落到了地上,吊木箱下来的那条绳子,连着一只钩子,正在向上缩回去,我大叫一声,一跃向前,想去抓住那个钩子。钩子正在向上伸,如果我抓住了它,就可以连我带出去了。 可是我的动作虽然快,绳子上升的速度更快,我一跃而起,绳子“刷”地向上缩,我竟没有抓到! 我抬头向上看去,钩子已经自顶上没入不见,我像疯了一样,立时搬过了张桌子,跳上去,用手去按那个“顶”,但是,“顶”是实质的,我又跳下来,抓起一张椅子,再跳上去,用椅子砸着那个“顶”,可是直到椅子砸得碎裂了开来,“顶”上却一点碎裂的痕迹都没有! 我在桌上,慢慢蹲了下来,心中有说不出的怒意,大叫着,跳了下来,推翻桌子,一脚向那木箱踢去,木箱被我踢开,首先滚出来的,是七八只又红又大的苹果。我呆了一呆,再向箱子看去,满满一箱,全是各种食物。 在厨房中,发现有食物,当然拣我喜欢吃的来煮食,这时,厨房中原来的食物,被我消耗了一大半,而在木箱中的食物,全是我首先弄来吃的那几种,牛肉、大虾等。 在那一刹间,只觉得心向下直沉,全身冰凉,抬头看看“顶”,身子在不由自主发着抖。 本来,我对于自己的处境,虽然觉得极其不妙,但是我只当自己一个人独处,从来也未曾想到会有人在监视着我。 可是这时,当我抬头向上,隐约感到,不知道有多少眼睛,透过那个“顶”在看着我!这种感觉,令我全身发毛,直冒冷汗! 我当然无法看到真有什么人在盯着我看,可是那箱食物,在我喜爱吃的东西吃完之后,立时又有一箱送了进来,要不是有什么人一直在注视着,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? 一有了这种想法,心头的恐惧难以形容!我现在算是什么?穿着闪亮发光,颜色艳丽的衣服,在一间屋子里走来走去,屋子外面是一块空地,可以供我活动,我完全出不去,如今的情形,和一只关在笼子的小动物,有什么不同? 我被人禁闭着,我被人“养”着!那情形,和孩子饲养小动物作为玩具一样! 我现在就是玩具! 这或许正是为什么所有的衣服全都那样艳丽夺目的原因,谁都希望自己的玩具好看些! ------------ 第十部:自作孽,不可活! 我的反应虽然快,还是未曾看到那老人是怎么进来的。 我一转过头去,只看到有浅黄色的光芒略闪了一闪,那个老人已经站在墙前,而在他的身后,一点通道也没有,他像是穿墙而入! 那是一个我从来也未曾见过的神气老人,身形和我差不多高,一头银发,颔下是一蓬银白色的长髯,如果不是他服装十分古怪,那么,他那种红润的脸色和炯炯有神的双眼,简直使人立时可以联想起神话中的神仙。 他的衣服是一种相当宽的长袍,上面布满了颜色鲜艳的条纹。当我转头向他看去之际,他那双有神的眼睛,也盯着我。 在那一刹间,我想,这个怪老人,一定就是指挥那些小机器人的了,是以我心中充满了敌意,立时道: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将我弄到这里来,为了什么?” 那老人摇了摇头,向前走来。在他向前是来之际,他的双眼,一直盯着我,以致令他的样子,看来十分怪异。他一面走着,一面开口:“你错了,不是我将你弄到这里来的!” 他的声音,极其动听,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和安全之感。但是我却不理会他的声音是如何动听,立时道:“那么,至少你命令那些小机器人带我来的!” 老人并没有回答,只是面肉抽动了几下,在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。 我继续道:“你是什么人?又是一个想统治地球的野心家?不过,你制造的那些小机器人,倒真是了不起,他们看来近乎万能!” 老人一听得我这样讲,苦笑起来。他的笑声是如此之苦涩,可以肯定,他的这种苦笑,不是伪装出来的。 也正因为他的笑声是如此之苦涩,那使我知道,我一定是说错了什么。 老人苦笑了几下:“我制造的?你完全弄错了!” 我追问着他道:“不是你制造的?那么,什么人制造?” 老人的口唇掀动了一下,想说什么,但是却没有说出什么来。接着,他的神情变得镇定了许多,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木然:“你自然会逐渐明白,我来见你,就是来告诉你目前的身分!” 我感到很生气,说道:“好,我是什么?囚犯,还是一种玩具?” 当我说出“还是一种玩具”之际“老人的身子陡地震动了一下,血液自他的脸上消退,以致他的脸色,成了一片煞白。 但是,那只不过是极短时间的事,接着,他又恢复了原状,点头道:“你的确很不寻常,但是你要知道,一个不寻常的玩具,还是玩具,不可能是别的!”我心里感到又好气又好笑,道:“我真的是玩具?好了,我是什么人的玩具?” 老人的声音变得很低沉,以致听来有点像喃喃自语:“是他们的。” 我大声叫嚷:“他们是谁?”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,“他们”,究竟是什么人,这个问题在我心中,已经想过不知道多少遍了!我感到可以在老人的口中得到答案。 那老人又望了我半晌,才说道:“他们,就是如今世界的主宰!” 我立时冷笑道:“据我所知,人才是世界的主宰!” 老人叹了一声,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,说道:“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!我是在一些零零星星的资料之中获悉的,那时,人是世界的主宰,有很多很多人,大约是九十亿左右。” 我呆了一呆,老人提到人的数字是九十亿,那当然不是我生存的年代,我的年代,人口是四十亿左右,以人口增长率而论,大约再过一百多年,人口就会增加到九十亿。 我心中想着,并没有将这个问题提出来讨论,因为我急于知道他还说些什么,我只是含糊地道:“不错,大体是这样。” 老人道:“在那时候,人是主宰,机器是附从,可是渐渐地,情形改变了,人将机器作为玩具,对机器的依赖,也越来越甚,终于出现了物极必反的情形,机器掉转头来,主宰了人!” 我一面听,一面不由自主地眨着眼,老人的话十分难明白,而且,就算听明白了,也难以接受,等他讲完之后,我道:“我不明白!” 老人望着我:“你是从什么时候来的?” 我又呆了一呆,他不问我“是从什么地方来的”,而问我“是从什么时候来的”,这是相当突兀的一个问题。我略想了一想,才道:“我来的时候,是公元一九七九年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一部:逃出来了? 在我走出了山洞,在一片死寂的死域中开始征途之后,有相当长的日子,处在生与死的边缘上挣扎,经历之险,在我任何一次冒险生活之上,其间包括在临渴死的前一刻,找到了水源,在氧气用尽之后的一分钟内,再找到了新的“水肺”。 总之,一切冒险小说或惊险电影中的情节加起来,也比不上我这一段日子中的经历。但是,我却不准备详细写出来了。 为什么呢?这些经历,正应该是故事中的精彩部分!但是,我不准备写出来,几笔轻轻带过,为什么?看下去,各位自然会明白,而且也会原谅我不将这段经过详细写出来的原因。 总之,在经过了一段日子的冒险之后,我找到了那个“逆转装置”,而且,又经过了一番冒险(在任何惊险电影内都可以看到的情节),我通过了这个装置,回到了我自己的时代:“核子动力的萌芽时期”。 我回来之后,仍然是在格陵兰的冰原之上,正当我茫然站立在积雪之上,知道自己已经回来,还未曾来得及除下“水肺”,就听到了直升机声,一架直升机在我不远处停下,一个人自直升机中跳出,向我奔来。 那人是达宝,那个丹麦警官。我除下了面罩。他看清楚了我是谁,陡地叫了起来:“天,卫斯理,是你!你在干什么?” 他来到了我的面前停下,脸上现出来的惊讶,我从来也未曾见过。 达宝当然有他惊讶的理由,因为这时,我还穿着颜色鲜艳,闪闪发光的衣服,配戴着一副水肺,形状之怪。无以复加。 我看到了达宝才肯定我真的是回来了! 我大叫一声,不顾他的神情如何怪异,抱住了他,怕他在我的面前消失。 达宝也在叫着:“你居然避过了这场烈风,这是奇迹!这真是奇迹,你用什么方法避过这场烈风?你……从哪里弄来这些装备?” 他推开了我,用极其疑惑的目光望着我,我叹了一声:“说来话长,我……这场烈风,是什么时候停息的?吹了多久?” 达宝道:“老天,足足十二天!我不等风停,就来找你,老实说……” 他说到这里,用力在我肩上打了一拳:“老实说,当我来找你的时候,我在想,要是我能找到你的尸体,已经是万幸了!”我苦笑了一下:“在你想来,我一定被积雪埋得很深,像是古代的长毛象一样,永远也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?” 达宝仍是一面望着我,一面摇着头,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 他望了我一会之后,拉着我上了直升机,我们并排坐了下来,我拿起了座位旁的一滴酒,大口喝了几日,达宝问我:“到哪里去?”我只说了极简单的两个字:“回去!” 达宝神情疑惑:“齐宾和梅耶的死因……” 我不等他讲完,就道:“我已经知道了,不过,我思绪十分乱,现在告诉了你,你也听不懂!” 达宝十分谅解地望了我一眼,就没有再问下去。直升机降落在一个探险队的营地上,下机时,不少探险队员,都用极讶异的神情望着我,我和达宝进了一个营帐,一面喝着酒,一面换衣服。 当天晚上,虽然达宝没有催,我还是将和他分手之后的经历,向他详细的说了一遍。 当我说到一半的时候,我发现达宝的神情有点不大对劲,他应该对我的遭遇感到极度的兴趣才是,可是看起来,他却要极度忍耐,才能听下去。 我心中觉得有点奇怪,但却没有出声,继续讲下去,直到讲完为止。 等我讲完之后,达宝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,拍了拍我的肩头:“你该休息一下!” 他竟表示了这样的漠不关心,那使我十分恼怒,我用力推开了他的手:“你不相信我的叙述?” 达宝伸手,在我肩上轻轻拍着:“相信,当然相信,我相信你讲的经历!” 他口中虽然说着“相信”,但是他的神情却表示他口是心非,而且,在我的叙述之中,他一点疑问也没有。 我叹了一声:“真想不到,原来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话!” 达宝被严重指责,弄得胀红了脸:“我已经说过了,我相信你的话!” 他这样讲了之后,盯了我半晌,才又道:“可是,我只是相信你的话。却不相信你真的曾有过这样的经历!” 我呆了一呆,弄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。何以他相信了我的话,却又不信我有这样的经历呢?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